絕密火藥庫、隱秘的防空監視哨、各種形制的防空壕及防空柵欄……150多張戰時南京防空照片都藏在一本侵華日軍拍攝的相冊里。

在第十一個南京大屠殺死難者國家公祭日前夕，常州大學紅色文化研究院研究員、南京大學歷史學博士盧彥名發現了這本海外回流的侵華日軍相冊，其中不少照片為首次發現。盧彥名表示，“這本相冊拍攝于南京淪陷后，主題明確，可見侵華日軍為了摸清中國守軍國防建設的底細、進一步擴大對華侵略戰爭，對南京的國防設施尤其是防空設施進行了系統性的調查，這是日軍侵華的鐵證。”

△常州大學紅色文化研究院研究員、南京大學歷史學博士盧彥名

絕密工程曝光，珠山火藥庫等照片首次發現

翻開這本泛黃的相冊，現代快報記者看到，每頁基本上都貼上了六張照片，照片下方均有注釋及編碼，在大量南京國防建設的照片中，不乏許多絕密工程。

△珠山火藥庫的照片

“這幾張是珠山火藥庫，這在當時屬于絕密工程，中國守軍是不可能去拍攝的。”據盧彥名介紹，這也是第一次發現這座火藥庫的照片。照片中，一扇門開在山體隱蔽處，兩名侵華日軍正一前一后進入。從另一張照片中來看，火藥庫的側門已被封死。

△青龍山監視哨的照片

和珠山火藥庫出現在同一頁的，是三張青龍山監視哨的照片，下面寫著“南京東方16km，青龍山上防空監視哨”。三張照片有遠景有近景，從特寫來看，監視哨建在山體內，是一個內窄外寬呈喇叭形的洞口，而從遠景來看，這里幾乎無遮擋，視野十分遼闊。“當時配合首都防空建設，在南京周邊地區建了大大小小100多個防空監視哨，在青龍山，通過監視哨可以看到遠處日軍的進攻和日軍的飛機，這里的照片也是首次發現。”盧彥名說。

△標注為“富貴山洞窟出口偽裝”的照片

同屬絕密工程的，還有富貴山，這里是南京保衛戰的指揮中樞。而在相冊中，記者看到了一張標注為“富貴山洞窟出口偽裝”的照片，巨大的斷石掩護著洞口。

△被轟炸的大校場機場

△被轟炸的大校場機場

大校場機場和金陵兵工廠作為重要的軍事基地，也是拍攝者極其關注的地方。在大校場機場的多張照片中，可以看到坍塌的屋頂、傾倒的橫梁，隨處可見斷壁殘垣。盧彥名介紹：“大校場機場是侵華日軍持續轟炸的重點，早在1937年8月19日，日本海軍航空隊兩次空襲南京，第一次就出動了45架飛機，空襲了大校場機場及兵工廠。”

△金陵兵工廠則被標注為“雨花臺兵工廠”的照片

金陵兵工廠則被標注為“雨花臺兵工廠”，照片中被炸毀的碎石尚未清理，有侵華日軍行走其間。盧彥名告訴現代快報記者，“中國軍民在不屈反抗之中擊斃的最高級別日軍軍官井手龍男正是死在兵工廠，而且時間是12月14日，他是在南京淪陷后被中國守軍用迫擊炮炸死的，這里見證了南京軍民不屈的精神。”

△被標注為“京滬車站附近”的地方，躺著一具被炸死的尸體

盡管這本相冊的主要拍攝對象是南京防空設施，但仍可窺見日軍侵華暴行。照片中，中華門滿地殘垣，被標注為“京滬車站附近”的地方，躺著一具被炸死的尸體，“京滬車站附近民家燒失”的照片中，下關地區的民房已成一片廢墟。

系統性調查南京防空設施，相冊是日軍侵華鐵證

11月29日，在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2024年新征文物史料發布會上，發布了日本友人大東仁先生在日本征集到的日本警視廳建筑課課長石井桂的調查報告《關于上海、南京的防空設施》及調查的原始文件，包括上海至南京中國軍隊防空的各種地圖、防空作戰概要、防空警報鳴放記錄等。石井桂的調查報告《關于上海、南京的防空設施》等這組文物史料顯示，1937年12月下旬，石井桂受日本軍方派遣，前往上海、南京等地調查中國方面的防空設施情況，并形成了調查資料和詳細報告。

“大東仁先生發現的這些文物史料正可以與此次發現的相冊互相印證。這本相冊很有針對性，我分析是一群侵華日軍帶著任務，對南京防空設施進行調查。”盧彥名說。

△中山陵安裝防護網的局部

在一組中山陵的照片中可以看到，局部涂上了綠色迷彩漆進行偽裝，在一張標注為“中山陵偽裝 詳細”的照片中，侵華日軍則拍下了防護網的局部。

而另一張照片則記錄下了當時人們緩沖炸彈的防護措施，照片中，一個個麻袋緊挨著擺放在屋頂，麻袋里裝的是土。盧彥名解釋道，“這其實是用來緩沖炸彈力量的，這種方式并不多見。”

△下關碼頭旁，多個隱蔽的射擊口緊貼地面

各種各樣隱蔽的碉堡，也被侵華日軍用相機記錄下來。下關碼頭旁，多個隱蔽的射擊口緊貼地面，被標注為“庫內機銃座”的照片上，民房建筑上開了一個射擊孔。

此外，相冊中還有不少侵華日軍的照片，他們在光華門外、南京市政府、勵志社前拍照留念，“從照片中看，他們并不是同一個人，其中有沒有相冊的主人，還有待考證。”最引起盧彥名關注的侵華日軍照片是一張多人合影，下面標注著“13.1.1 宮城遙拜式”。

△中山陵安裝防護網的局部

“宮城遙拜式是侵華日軍在元旦時的一種習俗，‘13’指的應該是昭和十三年，也就是1938年，所以可以得知這張照片拍攝于1938年1月1日。”據盧彥名分析，從中山陵和金陵兵工廠的防護網也可以推測出這本相冊的拍攝時間，“中山陵和金陵兵工廠的防護網1938年初就拆掉了，而照片中不僅有防護網，還有很多殘垣沒有清理，可見這本相冊的時間不會晚于1938年二三月份。”

盧彥名表示，這是一冊全景式反映南京防空建設以及戰時防空戰斗的資料集，“這些照片都具有很強的目的性，1938年兩國還在交戰，近距離記錄下這些很隱蔽的觀察哨、射擊口、火藥庫、防護網，他們再去侵犯其他城市時，就有了借鑒，所以這本相冊是日軍侵華的鐵證。”

現代快報/現代+記者 張然/文 施向輝/攝